2008年11月30日星期日

胡庆余堂所见

在清河坊转了半天, 我干脆再进了胡庆余堂,胡雪岩在杭州开的大药铺。上次我妈抱着朝圣之心,走进来观览,为的是胡雪岩绝不欺客的经营理念。

我作为一个长年的药篓子,闻见药草香,就通体舒坦。堂内里还是清时的构造,黑漆漆白日也投不进太多阳光,让人昏昏欲睡,不过就觉得踏实。买了一包川贝,加起来20多粒,要了我40块,我真 真倒抽一口气,可谁让人家货真呢。就为了炖两盅冰糖川贝雪梨。(突然意识到,我的准游记里总是不停的提到钱数,介跟消费主义有否关系呢?)

在门口徘徊片刻,终于花10块钱,进了国药博物馆。售票员看起来很可亲,有上世纪80年代的姿容与风貌,略带街道大妈似的热心肠,不吝惜自己的笑容。

这博物馆就开在胡庆余堂的楼上,不多大的地方,摆些药草标本和制药用具。江南的房子总让我迷路,丁点大的地方却让我失去所有的方向感,我在一层中间来回转了两圈才能确定,这确实是个不大的地方。木质雕镂繁复的窗格子间透出几丝微光,还有百年前的旧模样。屋子里太安静,把记忆和时光都沉淀了下来。我会恍惚间觉得,一个拖着花白长辫的坐堂大夫从走廊穿过。他晒过的日光也是同样的柔暖质地。心下莫名感怀,一阵眼泪上涌。酸兮兮的想,自己就是生错了时代。

看到各种动物的标本,因它们身体的某些部位都是很好的药材。想起Amy同学那句话:I'm Chinese, I eat everything. 貌似本草纲目就是一本吃人大全。小时候在姥爷家的床底下翻出过一本手抄的药方,蓝色钢笔字写得工工整整,其中一味药,名曰,小孩天灵盖。我虽不知这是何物,可光听名字就一阵悚然,赶紧丢开去。日后才知,那就是小孩子的头盖骨。

在展览处看到虎睛这味药,其药性上书,治眼疾且能明目。突然想起《酉阳杂俎》里那个短小的故事:虎初死,记其头所藉处,候月黑夜掘之。深二尺当得物如琥珀,盖虎目光沦入地所为也。 
 当日读到这些文字,只觉得老虎这动物连死亡也充满了惊心动魄的悲壮感,却甚为怀疑它的真实性.那日看到虎睛入药,方知此言非虚.

随后看到 胡雪岩当年的顶戴花翎和御赐黄马褂,想起这位也曾经是权倾天下的红顶商人,其不幸在于,跟了左宗棠,随其失势落败于李鸿章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,后遂抑 郁而终。其实也不能叫做不幸,借势而起,祸福相依,古今如此。我总在想,到底我所处的时代,其内里真的变了么,所谓的权力结构真的就改变了么。权术一套仍 是畅通无阻。顺带一提:在我党第一大报的一餐饭中,一桌子大老爷们欺负几个跟他们没任何利益瓜葛的小姑娘开心,我就知道,男权中心真的才是难以撼动的存在在这里,就那天我终于有了点女权主义意识。

且转回头说这受众人赞誉的胡雪岩,经商之道在于心思活络,与人为善,且善于拉帮结派,构筑利益紧密的关系网。起家于拆东墙补西墙建起的票号钱庄。一本《胡雪岩传》都在讲怎么搞人际关系,害我最后完全颓了,心思都动这上面,还有工夫搞别的么。

诚然我仍想当个古代人,可有时候,看到种种这些,我也会问自己,是不是我的乡愁都只存于我的幻觉.如果所有这些幻觉都被戳破,是不是所有的美好向往也跟着失去了踪迹, 余下那些实用功利精神胜利的甚至吃人的.

可终究,这个国家有着如此强的自我修复能力,带着这些顽疾走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,这又是何故? 


最后要说的是,旅行前做点功课是很有必要的,比如不小心读了套<胡雪岩传>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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